一、结缘国际政治系
1992年夏参加完高考,我自觉考得不是很理想,特别是数学卷,最后的大题只完成了一小半。保守起见,就在高考志愿卡第一志愿栏慎重地填写了“武汉大学”。班主任杨老师随即把我叫到办公室,诚恳地劝说:依据往年情况,如果我估分准确的话,你这成绩将在整个九江地区排名比较靠前。可以考虑报考北大,专业建议选“国际政治”,虽然不算热门,但更稳妥一点。况且前年瑞昌市一中就有位学姐考取了北大国际政治系。当然,报考北大有风险,一旦上不了,重点大学就可能没指望了,自己把握决定吧。我觉得他分析得颇有几分道理,再说“国际政治”听上去也很大气,当即同意调整报考志愿,于是重新填写了志愿卡。当时通讯不畅,录取通知书是先邮寄到中学再传话本人前去领取。八月中旬某日下午雨后天晴,我估计该有结果了,就骑上自行车跑到离家大约25公里的学校探听究竟,一进校门就看见布告栏上贴着大红的高考录取喜报,那是第一批录取名单,用端庄的大楷毛笔字书写的,其中有我的名字,后面连着“北京大学”字样。于是一下子安心了。
二、生活上总是痛并快乐
我们这届1992级北大文科生在石家庄陆军学院接受了为期一年的军政训练,1993年9月才总算正式跨入北大校门。当时住在小南门处的38楼213室。全宿舍共6人,熊军、卿孝勇、林征、杨威、谭亚凌与本人,分别来自广西、云南、四川、江西、河南、吉林,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啊。
军训时的合影,后排右一为作者,摄于1993年5月。
和同学在38楼213宿舍,右一为作者,其他同学逆时针顺序为熊军、张勇和卿孝勇,摄于1994年夏。
楼下北侧就是学一食堂。食堂很大,菜品却很少。依稀记得食堂里有红烧肉,宫保鸡丁,蚂蚁上树、水煮白菜等,感觉除了带荤的菜,大多味如嚼蜡。由于兜里的饭票有限,饭菜时常缺油水。几年下来,班级同学,除了几位小胖,大都很瘦。那时的北大学子也不兴“腐败”。即使搞生日聚会也就是一帮人在宿舍里聚一聚,吃吃零食,喝喝啤酒,当然蛋糕是不会少的。偶尔聊发少年狂。某个夏日黄昏,我们六人相约跑到东门外,凑钱买了三个特甜的大兴西瓜,一溜儿蹲靠在墙角跟儿大快朵颐。当然,我们当中也有孤勇者试图通过“非法”垂钓未名湖而改善伙食的。
未名湖其实就是个大池塘,里面野鱼成群,但只准观赏。一到冬天湖面会结冰,有专人适时开辟冰场,大家可以去一体租冰鞋在湖上溜冰。溜冰是北京冬季流行的体育运动,会滑的动作很潇洒。可我不会驾驭冰刀,在冰上只会小跑与摔跤。宁愿去俄文楼前面对李大钊雕像打太极,或者跑去五四运动场的硬土场地踢足球。
校园里文艺活动还是比较丰富的,三角地北侧第三食堂后面是破旧的可容数千人的大讲堂,那里冬冷夏热,却举办过很多文艺活动。比如:盛中国、濑田裕子的小提琴、钢琴联袂表演,电影《月落玉长河》的首映。每年也举办校园歌手大赛,作为观众我也去凑了一回热闹。当时大学里流行校园民谣,下铺的兄弟买来磁带经常外放,当时百听不厌。歌唱比赛现场观众热情但不够包容。唱得好听的大家不吝掌声;唱得一般的,也会被无情地轰下台。记得有一位微胖的小女生上台演绎Carpenter的名曲Yesterday Once More,可能情绪不够饱满,开口唱了没几句,台下上千人齐声起哄,她无以为继,只好挥泪跑下舞台。后来学三食堂与大讲堂都拆了,原地修建起了气派的百年大讲堂。
三、学习上总是忙且困惑
我当年大多时候是忙于上课、自习。自己有点神经衰弱睡眠差,每天起得早。一早出门背上大号书包,装上书本、词典、随身听、还有饭缸子,除了上课就是看书自习,直到夜归。对于我们专业而言,学好英语是非常重要的。除了学习大学英语、专业英语课程,还通过短波收音机收听VOA,拷贝磁带听STEP BY STEP等,还可以看片学英语。图书馆东侧楼上有收费的录像厅,定时播放经典英文片,偶尔与同学结伴去看。也有可以点片的双人雅座,票价贵点,差不多是一份红烧肉的价格。当然英语学习应该是全方位的,学好得花费不少时间。
专业课的设置是比较系统的,有国际政治概论、国际组织、国际法、国际关系史(近、现代)、中国外交史(晚清、民国与当代)、宗教学等,也有涉及美国、法国、德国等大国的国别选修课程,此外还有共产主义运动系列课程。有的课老师讲得富有激情,头头是道,我们听得入迷。也有的课程基本上照本宣科,慢条斯理,令人似懂非懂。还是多看专业书吧,曾经找到一套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系列国际关系专业书译著,看后头晕目眩、痛苦不堪,深感“差劲翻译毁原著”啊。好在后来图书馆每年出售较新的二手铜版纸英文原著,于是大家省吃俭用,各自买了一堆,回去看得津津有味。多年以后我一再叮嘱自己的专业学生:必读书别偷懒看译著,一定得读原汁原味的原著。北大图书馆有一些专业藏书,但不多。也可以去六公里外的国家图书馆,那里藏书更多更全,可以乘坐332路汽车往返。某个冬日下午我陪同王春红同学跑去国家图书馆看书,不料外面下起鹅毛大雪,公路结冰了。返回时入夜,到站的公共汽车都塞满了人,售票员都寸步难移,汽车也只能艰难爬行。见状我们只好下车步行,等一步一滑走回学校,已是深夜。
四、You should be aggressive
1996年11月,北大国际关系学院成立,要分三个专业了。班会上班主任王联老师要求大家自愿报选专业。我们都莫名其妙:“这都毕业班了,还细分什么专业?”问老师:“究竟有什么区别吗?”他咧嘴一笑,答曰:“似乎区别不大,名字不同而已吧。”大家纷纷议论起来。班上张健同学当即发表高见:我当然报国际政治,首先这专业名称在欧美教育界流行通用,再说国际政治本来源于政治学,属于政治科学。他学贯中西,一向令人侧目(后来留学美国拿了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博士学位,与民国外交家顾维钧博士一样)。我觉得他分析得颇有几分道理。但自己还是选报了外交学与外事管理专业,不仅听上去比较务实,而且当红美国年轻总统比尔·克林顿本科就是学外交学的。 其实学界都认为:就专业学习而言,国际政治从设立之初,本身就是一门综合性学科。而国际政治、国际关系、外交学都是大同小异,虽然称谓不同,本质上并没什么区别。那么,同其他文科专业生相比,我们这些专业毕业的学生究竟有什么特质呢?为了作专业宣传,我选了四个词编排了四个“A”,其中最重要的是Aggressive。字面意思是富有侵略性的、咄咄逼人的,也可以进一步引申解读为脱颖而出的,鹤立鸡群的,积极进取的,勇担责任的,外柔内刚的。其实该想法源自当年大一时的一次英语听力课,老师让大家听了一段英语短文后照例提问,让大家通过话麦自愿答题。教室里大班各专业学生大几十人,却无人应答。场面有点难堪,老师叹了一口气开始点名,随机点了多人的名字,他们摇头表示没听懂或一脸茫然。点名到某位文静男生,他正确回答了问题,并略感得意,本以为老师会加以表扬。没想到老师继续评论道:“虽然回答正确,但我依然很失望。有的同学没听懂没关系,以后可以加强学习提高水平。但你们在座的国际政治专业的学生,据查高考录取英语分数是较高的,我相信你们本来就能回答问题,却没有积极抢答。You should be aggressive!”
多年以后的今天,国际政治专业(或叫国际关系、外交学)在很多高校发展起来,国内知名高校纷纷成立国际关系学院,学习相关专业的学生也越来越多。时代大潮下老兵隐退,新人辈出。但我依然相信:国际政治专业天然拥有培养复合型人才的专业特点,也恰恰符合当代“大文科”建设的专业发展趋势。衷心希望更多有抱负、有理想的学子投身其中。
个人简介:
何祥武,1992年考取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1997年7月学士毕业。2002年7月硕士毕业于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2008年7月博士毕业于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2008年至今任教于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